Quentin

【杰芙】长街(点梗,完)

我的眼泪不值钱

不归:

-替身梗


-自(杀办法我乱讲的,大家别信


-ooc


 


01


 


站在董又霖的办公室门口,韩沐伯做了几次深呼吸,鼓着勇气敲了门。


 


“进。”


 


“放那吧,辛苦了。”董又霖歪了下手中的钢笔,示意了一个桌上的空地。


 


“Jeffrey.”韩沐伯说话时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很累的样子。


 


“老韩?”听见是韩沐伯的声音,董又霖放下钢笔抬了头,“你怎么来了?”


 


韩沐伯抿着嘴,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坐到了窗边浅绿色的沙发上。


 


“陆定昊。”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韩沐伯抬头看着董又霖。


 


“死了。”


 


董又霖拔下套在笔头处的笔帽,咔嗒一声,盖上了钢笔,“哦。”


 


“你不去看看他吗,送他最后一程。”韩沐伯在忍着自己的怒气,但声线已经微微发抖。


 


“不了。”董又霖扣着笔夹,笔夹与笔盖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董又霖,他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沙发旁的小圆桌上放了一盆姬玉露,与沙发同色的花盆中平铺了一层白色小石子,衬着绿色透明的多肉植物娇憨可爱,韩沐伯伸手便扫掉了可怜的植物,一盆花碎了一地,破碎的绿色瓷盆、白色的石子、黑色的泥土,和孤零零的一小棵植物。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他了。”


 


“你对他好与不好他都回不来了。”


 


“你要是对他好点,哪怕就一点,也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你那天,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韩沐伯发怒的冲到董又霖办公桌前,拎着他的领子高声质问。董又霖脸上仍旧是满不在乎的神情,手上还在摆弄的那支钢笔,韩沐伯伸手便抢过钢笔摔倒了地上。


 


韩沐伯盯着董又霖看了几秒,他的眼中仍是没有丝毫的,对陆定昊的疼惜,韩沐伯冷笑了一声,把董又霖推进了椅子,转身就出了办公室,把门摔的震天响。


 


“愿你余生的幸福,像我爱你那样多;愿你余生的不幸,像你爱我那样少。”


 


那是陆定昊留给董又霖,最后的祝福。


 


钢笔被摔在地上时,笔尖落地,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细密的黑色墨水点,弹了几下,落在了松软的泥土上。董又霖跪在地上,捡起那支钢笔,抚摸着外壳繁复的花纹,笔尖已经摔裂,不能再写字了。


 


钢笔是陆定昊送的,多肉植物也是陆定昊养的。


 


现在都没了。


 


陆定昊也没了。


 


秘书敲了几遍门,里面都没传来任何声音,已经快到会议时间了,秘书没办法,只得擅自打开门进去。


 


“总裁,现在已经三点四十五了,四点钟有本季度的报告会。”秘书一手撑着门,另一只手抱着一大摞文件。


 


董又霖正弯着腰把破碎的花盆一片一片捡进垃圾桶,泥土沾上了他白色的衣袖。


 


“我叫阿姨来收拾吧,您先看下资料。”秘书走进去把一摞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还能救活吗?”董又霖一只手捧着晶莹的多肉,另一只手收着泥土。


 


“啊,我试试。”还没明白过来情况的秘书一头雾水的接走了幼嫩的植物。


 


翻开黑色的文件夹时,一滴暗红色的血滴了下来,董又霖翻过手,发现手掌不知何时被碎片划了一道还算深的伤口。


 


看见伤口的时候才觉出痛感,一跳一跳的,钻心的疼。


 


他是不是也很疼。


 


刀刃划开他细嫩的手腕时,一定很疼吧,他看见那样温热鲜红的血液溶进水中,一定很害怕吧。该有多绝望,对爱人有多失望,才会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呢?


 


02


 


所有人都觉得,董又霖对陆定昊很好,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但董又霖知道,他不爱陆定昊,陆定昊也知道,董又霖不爱他。


 


起初,陆定昊以为董又霖是爱他的,就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每一天都互相深切的爱着,清晨时分缠绵的亲吻,傍晚时分热烈的相拥。


 


六月永远都是分离的日子,太阳炙烤着大地,毕业生在操场绿色草坪上合影留念,学位帽被高高抛起,像一群南飞的候鸟。


 


陆定昊手中拿着黄色的鸭舌帽扇风,身上穿着白色的防晒衣,汗水都顺着袖管流了下来也仍是不脱,晒黑是不可以的,绝对不能晒黑。


 


控音台放着王菲的《邮差》,陆定昊记得有人说过,如果这首歌不是王菲唱的,那就要叫《中国邮政》了。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陆定昊听不懂词中的意味,明明千堆雪年年都有,长街每年都会遇见雪;或是永不日出,也不必瓦解。


 


已经被晒的快要翻白眼,陆定昊也没心思在听歌。毕业生们终于相继散去,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还在感受的校园操场的气息。


 


陆定昊在控音台处放大了音乐的音量,毕业典礼标配曲目回荡了整个操场。


 


“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问君此去几时还?


 


有些人,怕是这一生,也不会再回来了,注定是要相忘于江湖的。


 


文艺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整器材,陆定昊擦擦脸上的汗,看见旁边舞台LED大屏的阴影下站了一个人,正在看着自己,折叠帐篷还抱在怀里,发现被人盯着的陆定昊一个不注意绊倒了地上的线,帐篷摔在了地上,人却被稳稳的接住。


 


深蓝色的学位服和学位帽上的同色流苏,灰色的垂布披在肩背处,即使穿着如此千篇一律的衣服也还是那样好看,陆定昊猜测他是经管学院新毕业的研究生。


 


“谢谢学长。”天气太热,抱着陆定昊的学长有点好看,让他有些脸红。


 


董又霖一直看着陆定昊笑,看他的眼神也那样深情,像夏日里浓的化不开的一抹深绿,看的陆定昊耳根发红,搬器材时好几次磕到了同伴。


 


董又霖的喜欢很直白,当即要了陆定昊的联系方式,每天送早餐,接他下晚课,周末带他出去玩,让陆定昊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虽然董又霖有时怪怪的,明明陆定昊更喜欢吃火锅,他却总是带他去吃日料。陆定昊喜欢看浪漫的爱情电影,但董又霖每次都会选些幼稚的动画片。但大概是他喜欢吧,能多了解些董又霖的喜好,陆定昊也觉得很开心。


 


那晚月色很好,董又霖带陆定昊看完了《哆啦A梦》,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陆定昊抱了一杯奶茶,在离董又霖身后半步的距离走着,街上的车辆行人都走的慢,商场外的灌木丛上挂着一大片星星灯,仿真花树下有小朋友笑着让妈妈拍照片。


 


董又霖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转身看着陆定昊。


 


“你听过一首歌吗?”董又霖嘴角噙着笑意,看着陆定昊的时候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什么?”陆定昊吸了一口奶茶,鼓着腮帮子看着董又霖。


 


“小半。”


 


“哦,听过啊,怎么啦。”


 


“你喜欢哪句?”


 


“嗯…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陆定昊唱歌还是很好听的,清澈的甜嗓,好像还染着奶茶的香甜。


 


“我喜欢那句,”董又霖低头喝了一口陆定昊手中的奶茶,还嘬了一口吸管,陆定昊的脸瞬间烧红到了耳根,不自然的低着头,“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哦。”陆定昊把奶茶把怀里抱了抱,轻轻点了点头,正要从董又霖身侧走过去,却被董又霖一下子揽进了怀里。


 


“我在说我喜欢你哎,”董又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眼神望着陆定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跟我在一起吧。”


 


太会撩了吧。陆定昊的心砰砰的跳着,他觉得自己心里的小鹿都要蹦出来了。


 


“嗯。”陆定昊又紧张又害羞,奶茶杯子的封口都要被他扣的破掉。


 


“我可以叫你小芙吗?”董又霖揉着陆定昊的头发,轻轻吻他染上绯色的侧脸。


 


“为什么呀?”陆定昊说话总是软软的,像他的性格一样,温软好说话,挑起的尾音怎么听来都要撒娇


 


“就觉得,你长的很像《哆啦A梦》里面的小夫。”董又霖牵着陆定昊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扣住。


 


“可他很讨厌诶。”陆定昊撅起了嘴,董又霖看着又没忍住亲了一口,陆定昊捂着脸低下头,把脸埋在袖子下笑了。


 


“这是你喜欢《哆啦A梦》的原因吗?”陆定昊抬手戳了戳董又霖的酒窝。


 


“嗯。”


 


“但我最喜欢你。”


 


那样相偎的,属于恋人间甜蜜的背影,被永永远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像是嵌入夜幕的劣质抠图,后来的陆定昊每每想起,都会笑自己太傻。


 


小芙,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称呼。透过陆定昊,董又霖看见的,永远都是他爱着的那个女孩,她的名字里有芙,她喜欢看《哆啦A梦》和所有动画片,她喜欢吃日料。透过陆定昊,董又霖看到的,是他真正的爱人。


 


后来的陆定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是细小的习惯,都被董又霖,生生磨成了他最爱的女孩子的样子。


 


可陆定昊却不知道,但即便是后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一再的原谅他,原谅他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他连陆定昊的死活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他一颗心吗。


 


03


 


陆定昊觉得董又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对他的要求太奇怪了。但他性格好,在学校里,副部长们写好的策划案,他除了改下错字整理排版,从不会提出任何质疑,对别人的要求总是学不会拒绝。


 


所以当董又霖给陆定昊制订了条条框框的要求时,陆定昊全都欣然接受了。


 


比如在家一定要穿家居服,不能穿着外面的衣服坐在沙发或是床上;早餐一定要有锡兰红茶奶茶,不喜欢红茶的陆定昊每天早餐都吃的很痛苦。


 


董又霖说他很讨厌芝麻糊,只要一闻到浓香的芝麻味他就会感到不舒服。


 


陆定昊一开始是不知道的,那天晚上他正趴在地毯上,翻着一本专业书,室内的空调开的正合适,暖洋洋的,左手拿着勺子舀了芝麻糊,不时的瞟一眼手机,看董又霖有没有发消息。


 


董又霖一进门,陆定昊就跑过去拥抱他,蹭着他的下巴亲亲,但董又霖皱着眉头推开了他。


 


“滚出去,以后再让我在家里闻到芝麻糊的味道就彻底滚。”


 


陆定昊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坐在阳台上,细长白嫩的脖颈低着,在十二月寒冷的天气里,像一只被冰冻在湖面的天鹅。


 


窗帘拉着,透过室内温暖的灯光,但空调的暖气却一丝也透不出来,陆定昊把头轻轻靠在玻璃上。


 


阳台的小木桌上放了一盆姬玉露,是陆定昊今天刚买回来的,想明天放到董又霖的办公室。他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多肉,半透明的圆鼓鼓的叶子,看起来很好摸。


 


冬日的夜晚经常飘些细雨,淅淅沥沥的砸到了陆定昊身上。阳台门没锁,他只要一抬手就能开门进去,去缓解周身的冷气。但他不敢,他惹了董又霖生气,董又霖没原谅他之前,他不敢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雨都停了,陆定昊缩着身子靠着玻璃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阳台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陆定昊“嘭”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揉了揉磕疼了的头,陆定昊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董又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陆定昊没戴眼镜,看的模糊,也不知道董又霖还在不在生气,趴在地上也不敢动。


 


“冷了吧,”董又霖蹲下把陆定昊横抱起来,抬脚踢上了门,“你不知道自己进来吗?”


 


“不敢,”陆定昊吸了吸鼻子,往董又霖怀里蹭了蹭,感受怀抱的温暖,“谁知道你还在不在生气。”


 


“是我不好,再也不欺负我们小芙了。”陆定昊被董又霖塞进被窝里,盖了两床厚厚的被子。


 


“又霖,要亲亲。”陆定昊缩在被子里,伸出一截手指勾着董又霖的睡衣。


 


董又霖便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冰凉的小脸。


 


“还要抱抱。”陆定昊把两条胳膊都伸出来,冲董又霖张着手,说话时有浓重的鼻音。


 


董又霖坐在床沿俯身抱了抱陆定昊,出去给他煮了姜水。


 


后来陆定昊才知道,不是董又霖讨厌芝麻糊的味道,是他曾经的女友,闻见芝麻味就会不舒服。


 


他不过是,在延续她的习惯。


 


04


 


陆定昊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董又霖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替代品的呢?


 


大概是他记错了他们一周年的纪念日的时候吧。


 


有人说,当一个动作重复21天以上,就会成为习惯。那和董又霖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他刻在自己身上的习惯,是改不掉了吧,那么爱董又霖,也戒不掉了。


 


那天陆定昊正在为了学生会换届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他没打算继续留任,整理好了过去一年所有的资料,学代会一结束就打包发到了新一届文艺部部长的邮箱。


 


学生会换届总是搞的形式主义,最后所有人合了影,陆定昊拎着电脑,扯掉了勒的他喘不过气的领带。


 


整个学校都建在了山上,院办更是建在了半山腰,出了大门还有好一段台阶,陆定昊往下走的时候看见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等在下面的董又霖。


 


身旁的同学们发出了起哄或是艳羡的声音,陆定昊低头害羞的不敢再往前走。董又霖就一级一级台阶的迈上来。


 


旁边有女孩子捂着嘴夸张的“哇”了一声,陆定昊更不敢抬头了。


 


“小芙,周年快乐。”董又霖的脸上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但陆定昊看着心却猛的一沉,手中的电脑直直的砸向了地面。


 


5月27号,不是他们周年的纪念日,他们的纪念日,还要再晚上一个多月。但却是董又霖,和他曾经女朋友的纪念日。


 


陆定昊知道那个女孩子,她和董又霖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在一起三年半。董又霖不知道她申请了国外的学校,本以为两个人能一起在本校继续读研,但那个女孩子却忽然的去了美国。


 


她说是家里人的安排,没办法拒绝。董又霖没怪她,得了空就飞过去看她,也不管什么时差,反正在飞机上补觉。就这样过了半年,女孩子说,受不了异国恋,分手吧。


 


又过了半年,女孩在朋友圈中晒出了自己的结婚照,董又霖觉得自己没比那个男人差了任何地方,可爱情,哪有道理可言。


 


陆定昊知道自己和那个女孩子长得有几分相似,因为他曾经在失眠的午夜翻身时,看见董又霖从一个加了密的相册中翻出来她的照片。


 


在一起那么久,总是会怀念的吧。陆定昊闭上了眼睛,仅有的一滴泪,隐没在黑暗中。


 


自欺欺人那么久,像是生病时吃的药丸,小时候的陆定昊不肯吃药,妈妈就骗他说那是糖,他就真的信了,含在嘴里,药丸黄色的糖衣很快被唾液分解,甜蜜过后是充斥着整个口腔的苦涩,陆定昊皱着一张小脸,哭的好委屈,却被妈妈硬生生灌下一杯水。


 


爱情的糖衣被剥落,内里虚伪且苍白。


 


“我们的纪念日,还得再等等呢。”陆定昊坐在副驾上,怀里的电脑屏幕被摔的从中间裂开,眼睛因为强忍着泪水而发红,开口说话时也小心翼翼。


 


“就当今天过,不行吗?”董又霖对陆定昊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扔挂着微笑。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陆定昊低着头,白衬衫的袖子被浸湿了一片。


 


恋人吵架时,一方若是这样问,想得到的回答无非是一个拥抱和一句我爱你。


 


可陆定昊得不到。


 


“是。”


 


陆定昊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再问什么都是多余,还不如为这份爱留一点尊严。


 


“要分手吗?不要吧。”董又霖捧着陆定昊的脸,拿了一张纸细细的擦着脸上的眼泪。


 


“我看见你,就觉得她还在我身边。”


 


“你也爱我,所以我们在一起,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仅仅是,各取所需吗?


 


本应该是拒绝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也是要拒绝的。


 


可眼前的人是董又霖,陆定昊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你乖,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


 


“你可以当作我是爱你的。”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董又霖带他去了提前很久订好的餐厅,甚至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摩天轮升到顶端时还温柔的亲吻,两个人一起戴了兔耳朵还一起自拍。


 


但陆定昊看照片里的自己,嘴角硬生生扯出的弧度很难看,像一张整容失败的脸,肌肉都不听使唤。


 


城市亮着慷慨的灯光,但卧室的窗帘遮光太好,一丝都透不进来,只有床头开了最低档的小夜灯亮着昏黄的光。


 


陆定昊趴在床上,看着董又霖穿好睡衣掀开被子进来,往董又霖的怀里挪了挪。


 


“累了吧。”董又霖还是像往常一样抱着他,亲吻他。


 


陆定昊在董又霖的怀里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又霖,我爱你。”


 


“我也爱你。”


 


05


 


董又霖对陆定昊的伤害细水长流,陆定昊本以为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了。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喝下早餐时的锡兰红茶奶茶了,但那天,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打回来两三次的毕设让他心力交瘁,夜里总是要熬到很晚,为了能早些做完答辩。董又霖说,等他答辩结束了,带他去北欧看极光。


 


说那句话时,陆定昊正在书房埋头赶论文,听见董又霖那样说,激动的手一抖忘记了点保存,但还是开心的合不拢嘴。


 


传说,一起看过极光的恋人,便能得到永恒的爱情。


 


他以为,他离自己的爱情,已经不远了。


 


但他终归还是敌不过活在董又霖记忆中的那个人。


 


熬了几个一个通宵的陆定昊昏昏沉沉的下楼往餐桌走去,伸手拿杯子时一个不稳将杯子摔在了地上。有些淡粉色的奶茶静静的流淌在地上,沾湿了陆定昊的睡衣。


 


陆定昊紧张的看着董又霖,一夜未睡的困意瞬间消弭。


 


董又霖停止了手上涂果酱的动作,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头也不回的就上了楼。


 


就算真的很饿了,陆定昊也没能敢吃那一顿早饭。他不管怎么敲门,董又霖都不给他回应。


 


然后便是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我陪在你身边的日子比她还要长了,在你心里的分量能不能有她一半重?


 


有时日复一日的伤害并不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让人习惯,也有可能某一天的一件事就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陆定昊被董又霖挂了无数个电话后,他离开了他们生活了四年的房子。


 


陆定昊离家出走了很久,董又霖怎么也找不到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天是他们在一起四周年的纪念日,是真正的,属于他们的纪念日。


 


陆定昊在一个小商店门口停下了,店门口摆了很多糖果罐子,玻璃罐子里装着花花绿绿的糖果,折射着缤纷的阳光,看起来就让人心情很好,旁边的纸箱中还有泡泡水。


 


从兜里翻出了几张零钱,买了一把糖果和一瓶泡泡水。


 


夏日太热了,糖纸被粘在了糖果上,陆定昊费力的撕下糖纸时,糖纸上印的图案还有些沾在了白色的糖果上。


 


陆定昊吹了个很大的泡泡,冲着阳光的方向,折射出微小的彩虹,泡泡一直飘在空中,透过它,陆定昊仿佛看见董又霖向自己走来,来接他回家。


 


炎热的天气,水分蒸发很快,泡泡还没飘一会,就在空中破碎成细小的水滴。


 


溅在陆定昊的眼睛里,痒痒的。


 


小商店有一个红色的电话,看起来有很多年头了,陆定昊用剩下的零钱,拨通了自己唯一记得的号码。


 


“您好,我是董又霖,请问您是哪位?”听筒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陆定昊无法控制泪腺,眼泪像洪水决堤而出。


 


口中的糖果还没化了一层,被陆定昊不小心吞进了喉咙,噎的他说不出话,只能干咳几声?


 


“昊昊?”电话那边的董又霖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或是分辨出了陆定昊的声音。


 


“你在哪儿?”陆定昊在董又霖的语气中听出了焦急,眼泪流的更凶了。


 


“董又霖。”陆定昊弯下腰蹲在了地上,电话线被拉到最长。


 


“我好爱你啊。”


 


“你爱我吗?”袖口已经被眼泪沾湿,没有能再承载眼泪的地方。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嘟,嘟”的忙音从听筒处传来,陆定昊捂着眼睛跪在了地上。


 


他或许,再也见不到阳光了。


 


开了一天会的董又霖一散会就冲出了会议室,他最近脾气很不好,会上挨个部门点名批评了一次,吓得最后都没人敢提出问题。出了会议室,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本想挂掉,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绿色键。


 


那边没有回音,但董又霖仅听着呼吸声便觉得是陆定昊,心像是被一只手紧握着一般。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的时间点太过微妙,董又霖的一句“我爱你”被堵在了话筒的这一边。


 


酒店的洁白的浴缸内放满了温水,哗啦啦的水声温柔的像董又霖的笑。


 


陆定昊趴在浴缸的边缘,轻轻拨动温热的池水。


 


他听说,直接割腕大概率是不会死的,血液或许会凝固,堵住伤口,新鲜的血液流不出来,痛苦过后或许还有救。


 


能救陆定昊的,只有董又霖了。可他不会来了。


 


但若是放在温水中,血液不会凝固,鲜血会顺着伤口汩汩流出,与池水混为一体。


 


洁白的浴缸配上鲜红的血水,陆定昊想想就觉得美妙。


 


刀刃滑过皮肤的时候,他只觉得痒痒的,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意识也是一点点失去的,死亡的过程竟然比爱董又霖的过程还要幸福。


 


“我就不再继续爱你了。”


 


“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啊。”


 


听说人死之前会回忆起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陆定昊在失去意识之前,眼前只有第一次见到董又霖的场景。


 


蓝天白云与绿色的操场,穿着学位服的董又霖站在不远处,眼里都是他。那回忆的色彩太过浓重,让陆定昊觉得像是被泼了油彩的白纸,然后被拧搅、撕扯,扔进了垃圾桶,随着枯枝败叶一同腐烂。


 


陆定昊在医院抢救的那些天,韩沐伯几次三番让董又霖去看看陆定昊。


 


“你应该去看看他的,你跟他说话他能听到,医生说这样或许他就能醒过来了。”


 


陆定昊已经被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可董又霖一次都没去医院看过他。


 


他不敢,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陆定昊,甚至连躲在门外偷偷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爱与原谅。


 


所以干脆装作不爱的样子,让全世界都认为我对你薄情。


 


“你照顾他就好了。”董又霖批阅着手中的文件,也不抬头看一眼韩沐伯。


 


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后来韩沐伯干脆不在董又霖身上费力了。


 


陆定昊手腕上两道深深的伤口,是疼不进董又霖心里的。


 


06


 


董又霖依旧每天照常去公司上班,周末去健身房,晚上带着狗狗下楼散步。


 


他甚至没有问过韩沐伯,陆定昊的墓地,在哪里。


 


但没人知道的是,他自己走遍了上海所有的墓园,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那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的那么灿烂,董又霖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抚摸着那张黑白的照片,眼泪汹涌,模糊了视线。


 


“陆定昊,你能不能回来。”


 


“我装作不爱你,装的好辛苦。”


 


“我好想你。”


 


“让我梦见你好不好,我就远远的看一眼。”


 


可董又霖一次也没梦见过陆定昊,董又霖觉得,若是有灵魂,陆定昊的灵魂也不会原谅他吧。


 


董又霖开始频繁的失眠,工作到凌晨本应该疲惫,但他总是呆呆的望着窗外,可窗外除了日复一日的霓虹灯,什么也没有,大概总是要到了四五点钟,才能堪堪的眯住一会儿。有时他正在听下属的工作汇报,就会突然的、轻轻的侧头唤一句,“陆定昊?”


 


他总是看见陆定昊在他身边,像以前一样乖巧的坐着,或是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可他们却都说,那是他的幻觉,陆定昊早就不在他身边了。


 


一次韩沐伯在董又霖家中闲聊,聊着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事情,正聊到开心的地方,董又霖却突然起身说,“我去叫昊昊起床,都快中午了。”


 


“董又霖!”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董又霖甚至连主卧也不让阿姨进去清扫,他说陆定昊在睡觉,你们不能打扰他,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韩沐伯甚至跟他动了手,他仍是坚持着说,陆定昊是他一个人的,你们不能抢走。


 


从医院拿回来的药越来越多,董又霖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他开始连公司也不去了,他说陆定昊不爱出门,那他就在家里陪着。


 


董又霖的手机开始持续的充着电,一刻也不拔下来,他说他的手机不能没电,他会找不到陆定昊。


 


韩沐伯蹲在阳台上抽烟,旁边的烟蒂积了一小堆,傍晚时分晚霞正红,韩沐伯想到了那天推开浴室门看见的一池血水,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喂?”思索再三,韩沐伯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嗯?老韩。”电话那边是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拖着长调的声音。


 


“他现在,挺不好的,”韩沐伯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你回来看看他吧。”


 


“反正他也不会知道,看见的是真的你还是假的你。”


 


飞机冲破云霄,东方的地平线上有太阳缓缓升起,飞机追逐着升起的太阳一路向东,落地时,已是当头烈日。


 


家中的佣人见到陆定昊时仿佛是撞见了鬼,瞪圆了眼睛捂着嘴巴。陆定昊把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家中的一切他仍熟悉,便径直走进了书房。


 


董又霖正坐在地上,看一本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


 


陆定昊站在门口,衬衫长长的袖子挡住了手上两道交错的疤痕,在透过落地窗的明媚阳光下,陆定昊笑的像初次见到董又霖那样甜。


 


“昊昊怎么跑那里去了,快来坐。”董又霖说话的声音虚浮,看见陆定昊时开心的不加掩饰。


 


“嗯。”陆定昊顺从的坐在董又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轻靠在他的肩头。


 


窗子半开着,透进来的微风拂着陆定昊的发丝,窗外深绿的树枝上站着蹦跳的鸟,夏日的深处,花已开到荼蘼,蝉都叫倦了,书房内安静的甚至能够听到心跳。


 


陆定昊闭上了眼,一滴眼泪落下浸湿董又霖的衣服。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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